2015-05-17 衷曲无闻 有意思吧
01
《后园》编辑作者群里,大家都在吐槽自己的工作:
A说,我现在停薪留职,待在一家珠宝公司。我们从互联网做起,宣传真爱文化,最开始的两年只有深圳有实体店,如今开到了十二家。去年不到一百人,销售额是两亿。公司的前景是有的,就是工资不高。我在公司每天都写真爱,文章类型都差不多。玩了一周了,一个字没写出来。
B说,我也不想干了,一天陪着一个瞎领导写来写去,没劲透了。领导每次安排几个文案一起写,写完了他就说拼一块吧。拼毛线,每个人的思路和创意都不一样。每次还让我拼,我感觉这就是要赶我走的节奏。
C说,我也不想干了,真做不到热爱工作。我们领导也很要命,特烦她,这半年她休产假去了,下个月回来。
D说,我的领导每天抱着守旧的观念做企业新闻与媒体,她最大的好处是勤奋,最大的坏处是过于勤奋,周末经常一个人蹲点加班。
后来E、F、G也跟着附和,大家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:一个体制有问题,领导缺乏开拓,工资不高,做起来不带劲的工作,好想辞掉。
这群人里,有何以夕,刘大妈,顾寒山,飞机叔,狐尾百合,桃花岛主,树上的女爵,排名不分先后。
02
我打开聊天记录的时候,刚讲完一个导函数压轴题的第三问,白板写了四个版面。
我发了一张图片到群里,希望大家都感受一下一个数学老师的日常。
某女性杂志编辑说,"高三时的班主任就是数学老师,年纪轻轻头发就白了。"
某旅行作家问:"孟小姐决定了一生献身杂志编辑么?"
"当然不,新闻理想已经夭折,以后就想过耕田织布的田园生活。再混十年就'功成身退',钱够用就行,大富大贵都是陷阱,埋进去太多青春血汗才换来,如今觉得不划算。读过书再去耕田心境会不一样。"
最后有人又得出结论:果然我们只适合拿工资,不适合工作。
03
突然间,我又想起,之前参加【U问U答】,遇到的一个提问:一个有夫之妇,做着一份工资高且稳定,保障好的国企工作,但想去另一家收入低、不稳定的小杂志当记者。她背着家里人跑去西北苦寒之地读了两年研,就为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,不过现在大家(包括她老公在内)都劝她别犯二,于是她也很纠结……
我联系一下自己的实际,回答了这个问题:
连续一个多小时,我都在做学生租房信息的电子表格,在枯燥无聊的敲键盘动鼠标之余,发现学生的好多名字都押"ang"韵,于是就写成了一首诗。我本身是个数学老师,写诗也许会贻笑大方,却也总喜欢写写。一直以来都想从事文字相关的工作,毕业时也和一家房地产公司谈好了一份广告文案的工作,公司在省会城市,待遇也不低。但是为了挨家近点,还是选择回县城教书,用心对待之后,发现教书也挺好的。从事一项工作,不管你曾经多热爱,日复一日的重复,都会厌倦的。能从工作中发现旁枝末节的美好和乐趣,才能始终保持对工作的热爱。
这位朋友喜欢记者的工作,也是学这个专业出身,而且还拿到研究生文凭,做起来自然得心应手,开始的时候肯定也会乐在其中。但是几十年都这样奔波采访、熬夜赶稿甚至遇到危险,难保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。也许她本身的使命感正义感能支持她走下去,但是面对生活中不能逃避的那些家长里短柴米油盐,是否又真能从容应对。佛家有句话说,"只要心中有佛,在家出家都是修行",这位朋友若能将当记者要实现的理想抱负,以及要对社会做的贡献都融入现在的工作,同时兼顾好家庭,或许更好些吧。
当然若从精神层面来说,为了伟大的事,选择放弃现在的工作也是可以的。木心大师曾说过一句话,"你献身信仰,不能考虑伦理伦常关系。凡伟大的儿女,都使父母(将父母换成老公亦可)痛苦的。往往他们背离父母,或爱父母,但无法顾及父母。若希望儿女伟大,好的父母应承担伟大的悲惨。"
正如我在另一篇文章里所写:这也是人生的一种悲哀,不管做什么都会被重复的无聊所折磨,就算是作曲家,也可能有某一天厌烦于那些像豆芽菜的音符;就算是作家,总有一阵子会对自己写的东西倒胃口。如果那是一个你不讨厌的工作,它必然有正面与负面效应,有你喜欢的人和不喜欢的人,所有的挑战,你都得接受。
04
我的一个高中同班同学,现在和我在同一所学校上课,也当高三班主任,她在一条说说中提到: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,让我在没有准备下遇到这样一群人,工作与生活一塌糊涂,但真的尽力了。此时,我更想守护好我的家,我现在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做你们眼中那高尚的园丁。
我劝她说:越来越觉得,为他人的人生操碎心这件事并不高尚,你倒下了,最多换个班主任,或者再招一个生物老师而已,过好自己的生活,安排好自己的未来,才是关乎自己的大事。
说话的时候发自肺腑,却于心有愧,因为当时,我又忙到忘了吃晚饭。
总有人说,高中阶段班主任对学生的影响很大,班主任什么样,这个班就什么样。甚至有些人变成了班主任的翻版,处事风格,说话风格都在有意无意的模仿,然后被烙印下来。所以我很担心,万一以后我的学生都找不到对象怎么办?我可不希望我带出一个"尼姑拈花望月,和尚坐地成佛"的班级。或者是那些小伙进入大学后,除了会解题,连宽衣解带都不会。
教师是高危职业,工作常常超负荷,太多的人忙到无暇顾家,他们也并不是想活得伟大。教科书还是一如既往的把老师比春蚕、比蜡烛,对那些上课上到吐血,癌症晚期弥留之际还恨不得再讲一道题的老师包装宣扬不止。教育部门对老师一个劲的忽悠,恨不得他们统统都死在讲台上,然后一块块丰碑再从讲台上立起来。关键是他们死了,他们的财产留给谁?老婆留给谁?
05
但凡伟大的教师,留给世人的只能是唏嘘:殷雪梅被金坛市政府评为"优秀教育工作者",为了挽救6名学生的生命,遭遇车祸;谭千秋在地震发生时用双臂将4名学生紧紧地掩护在身下,被追授全国抗震救灾优秀党员、抗震救灾英雄等荣誉称号;患有遗传性脊髓小脑性共济失调症的朱幼芳,行走、站立、抬手、回头等常人最基本的动作都变得吃力,却拽着绳子坚守三尺讲台。
我不知道大灾大难大是大非面前我会做出什么选择,本能的东西唯有那一刻才会真实反应,现在吹嘘一阵也是瞎扯淡。
要看一个时代的现状,只需看官员是否还在服务,和尚是否还有信仰,医生是否还有良知,教师是否还有爱心,只是我们多数人已经瞎了狗眼,什么也看不到。更何况,和教师周旋的,还有很多不明事理的家长。
记得高一处理一个多次把英语老师气哭的孩子,与他父亲的交流的时候,他父亲似乎很苦恼。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三个孩子都这样不成器,初中的时候很乖,一读到高中就出问题,都无法正常毕业。现在这个孩子是他最后的希望,无论如何也要让孩子顺利读完高中。他已经没辙了,现在正找风水大师看风水,准备迁祖坟。
一万头草泥马从我心中呼啸而过,一个不懂孩子青春叛逆的父母把孩子青春期的反抗怪罪于祖坟,这于他的祖祖辈辈都是一种悲哀。
意大利儿童教育家玛利亚·蒙台梭利的《幼儿教育方法》一书提过一个观点——儿童是成人之父。儿童的身上具有一种神性,表现为智慧和精神力量。实际上,这种来自儿童的智慧,一直是成人世界不至于完全堕落到混乱与黑暗的重要原因。在恶和伪的念头产生时,与孩子眼睛的相遇,总会让这些成人羞愧难当。
每一个孩子的内心都存在着一个沉睡的巨人,教育就是要将孩子心中的巨人唤醒。每一个学生都是无所不能的天才,只有教育能让他们变坏。
官二代、富二代们的种种劣迹,正成为社会的一块毒瘤,但是我们的"学二代"也正经历着这样的悲剧,在这个"分数就是一切,高考决定命运"的教育大潮面前,老师们正逐步把学生培养成虚伪狡诈、丧尽良知的官一代、富一代。
我们在长大,获得了很多知识,却丢失了更多的本真,我们都忘了曾经的我们是多么的倔强。那时,我们知道自己在寻找些什么,会因为得不到一个破布娃娃而哭得梨花带雨,那个布娃娃十分重要,一旦有人把它拿走,我们绝不容忍。那种倔强的力量,强大得令人敬畏。如果那个布娃娃就是"良知",就是"诚信",为什么现在别人拿走布娃娃后,我们却无所谓了?
06
塞林格说他要做麦田的守望者,做那些将要跌落悬崖的孩子们的守望者,以悲悯的眼光看着那些柔弱的孩子。冰心老人说,她要和那万千的天使,一起来歌颂小孩子。小孩子,他那细小的身躯里,含着伟大灵魂。
我始终认为,让学生想通一些事比做会一道题更重要。
能力和智慧才是安身立命之本,它不像知识一样可以灌输学生,更无法像金庸小说里的那些几十年的功力,可以掌心对背传输给弟子。让一个人待在一个盲目从众的环境里是一种野蛮和假慈悲。大夫再不济也不会用同一个药方去医治60个病人,我们的教育,却只有一种模式。我很希望那些病得尚轻的学生,你明明是头疼,就不要假装肚子疼、屁股疼来配合老师的表演。你可以不用理会老师的不通狗屁,但你至少是要通的,得是有主见有思想的。
正如纪伯伦所说:你可以给予他们的是你的爱,却不是你的想法,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。你可以庇护的是他们的身体,却不是他们的灵魂,因为他们的灵魂属于明天,属于你做梦也无法到达的明天。你可以拼尽全力,变得像他们一样,却不要让他们变得和你一样,因为生命不会后退,也不在过去停留。
我只能抱歉地说,我一不小心就长残了,做不了蜡烛,也成不了春蚕。人微言轻,惟愿可以点燃一盏盏灯,由他们去照亮某一隅的黑暗,可以呵护一只只蛹,让它们飞去还存在美好的春天。
可悲的是,离高考仅剩 22天,写完这篇文,还得去弄一张明天晚上考试的数学试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