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0627远方的远方是远方

路边有个流浪汉。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,是哪里人。有一天,就那么突然的出现了,就像雨后的狗尿苔。没人管,没人理,任由他自生自灭。
路边有个枇杷嬢嬢。三十岁许,终日劳作,却风韵犹存。没人知道她有没有男人,或者男人是谁。也没人管她叫枇杷嬢嬢,至少有几个吹着口哨的莽娃儿,打趣着叫她“枇杷西施”。她理都不理他们一眼,自顾自摆弄她的枇杷。挑来拣去,稍有坏的就挑拣出来放到一边,不以次充好卖给顾客,因此她的生意总是很好。
流浪汉衣衫褴褛,见了路人时常耍泼嬉皮,扮起鬼脸,搞起笑来不比正常人差。枇杷嬢嬢生意忙的时候,他从来不去捣蛋,趴在枇杷嬢嬢路对面的栅栏边,像个正常人一样远远的望着。风簌簌过来,有种特殊的香气。他不知道那是她的香味还是枇杷的香味,但却直抓的他心痒痒。鬼使神差的,他时常跑到枇杷嬢嬢的摊边,叫一声“枇杷嬢嬢!”枇杷嬢嬢生气啦,“狠狠地”敲一下他的脑袋,流浪汉“吓”的猛缩脑袋。“过来!”枇杷嬢嬢的话总是让人不容置疑,流浪汉向前两步,兜起破烂的衣襟,枇杷嬢嬢便把拣出来的坏枇杷一股脑给他放上。“走吧”,流浪汉便高兴又不好意思的傻笑着跑开~
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。
他见到枇杷嬢嬢的第一眼,便像是久旱逢甘霖,像是搁浅的鱼入了水,终于能能够呼吸,干涸浑浊的眼睛,从此湿润清亮了。像个失孤遇到了母亲,一只乌糟糟的流浪狗始终跟着他,耷拉着脑袋,一边腿一瘸一拐,走起路来只有三条腿,一路成了他的伴儿。他给它取名叫狗蛋。枇杷嬢嬢嫌弃地说,怎么取这么难听的名字呀,他说,赖名好养活,我妈就这么给我取得名字。那你也叫狗蛋么?他总是嘿嘿一笑,低着头走过,回到路对面他的地盘,倚靠着满是水纹苔痕的水泥墙晒太阳。灰白的水泥墙没有刷涂料,满是小广告,办证,讨债,还有重金求子。
整个春天整个夏天,流浪汉都没有离开他的地盘去别处乞讨过。或者说,他从不乞讨。食物,基本是靠枇杷嬢嬢的枇杷过活的。饿了上枇杷嬢嬢这讨要枇杷,渴了去旁边公共厕所里的水龙头喝自来水,困了就靠在墙上眯着眼晒太阳,冷了就抱着他的狗蛋点上一只烟屁股,惨淡的光芒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看见的圣诞大餐。烟屁股的缱绻卷着孤寂和满足深深吸进肺里荡气回肠。梦里醒来满脑都是汗津津面带潮红的赤裸的枇杷嬢嬢。
枇杷嬢嬢带了几身合适的衣裳给流浪汉,洗干净拾掇起,也有了人样。流浪汉说,你对我这么好,做我婆娘吧。枇杷嬢嬢哈哈大笑,又敲打他的脑袋,去去去,谁乐意做你的婆娘!
老子早有人家了哟~~~
流浪汉急哭了。你当嘛,你当嘛!你把我当做那衣衫褴褛的流浪汉,奈何你是我心上最温柔的避风港。为什么结束了的等待还是等待,远方的背后还是远方。是我不好,还是这个世界不好,枇杷嬢嬢你也不好,我的狗蛋也不好,这个世界都不会再好了。
远方的远方还是远方。土生土长的每一寸土地都能谱写美丽的故事。家里总有着无限的温暖,流浪在外的人却各有各的辛酸。每次路过劳力市场,都有好多男男女女,他们都来自外地的农村,岁月在脸上刻下风霜。曾经,每个冬日的早上我骑电动车路过这里时,都能看到他们兀自等待的身影,等待着一天能有活计。有车停下,便一拥而上,希望一天能够过得丰满,有活干,有钱挣。这个城市有匆匆忙忙跌跌撞撞的身影,也有驻足停看的行人。有嬉笑怒骂的过客,他们的远方,我的远方,你的远方,埋在了雾里。各有各的愿望,各有各的归途,像是流浪汉痴迷枇杷嬢嬢,商贩期待开张,歌迷排队进场,恋人望向远方的车站。
男性是种生长缓慢的动物,每个男人都是不成熟的。男人都有一颗不安分的心,在喜欢的人面前才会无遮无挡,又或者说,在喜欢的人面前才会畏畏缩缩。他需要被鼓励被钦慕被崇拜,又不兴害羞,这时的他,额头上冒着傻气,不畏闲人碎语和责难。
唉,不当婆娘就不当了嘛,只是从此天涯海角,无处是家乡。从此,再也没有了流浪汉的身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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