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0502一棵槐树

一棵槐树 2015-5-2

小时候,家门口正对着是一棵槐树。

这棵槐树,不“像”是老槐树。他树干不直,树冠也不圆,生在墙根,甚至有些倾斜,完全缺乏作为一棵老树的气质,很难让人觉得他算是一棵庇佑一方的老树。

这棵树,是一棵“国槐”,我搜索之后才知道的。怪不得这棵树,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纯朴的中国树,一丝都没看出有外国的血统。我喜欢这个名字。这个名字让我想到了四四方方的国字脸,这是题外话。显然,他不像洋槐那么随遇而安生长迅速,而且易招虫害,尤其是一种草绿色可恶的毛虫(我们称之为“shuamajiazi”奇怪而有趣的名字,但却一点也不可爱),让人“思”之色变。被蛰伤的那种痛楚,不敢想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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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妈妈说,从她过门子那会儿,就有了这棵树。那时,他还只是一棵野树,不知该属于墙内墙外谁家,在没有危害谁家院墙之前,谁都不会拔他,因为之前谁家都没有一棵槐树呀。直到他长大后,长成了一棵弯脖树,墙内墙外才起了争执。毕竟他是一棵树,还是一棵难得的槐树呢。几次争吵自后,这棵槐树,顺理成章的成了院墙所有方的财产,谁让他们有石头垒墙呢。这不正是大家说的,有付出就有收获么?

小时候,我家附近并没有几个孩子,就像我一直总结到的,我们这条街上,竟是些老头老婆子,以至于到后来,死人居多。从小我就没有一块儿玩大的小朋友,因为我总是胆小(我是这么觉得)、听话(大人们是这么说的),不能“融入”到他们的圈子,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小伙伴儿主动地找我玩儿,并从此再也分不开了。这时候,我感觉,我是个大孩子了。终于我也可以趾高气昂的教训小弟,炫耀我“渊博”的知识。当然,我是个老实的大孩子,我这是“文治”。至于“武治”,我觉得是不屑的,也是危险的。我家周围为数不多的几个孩子,或者在村里玩耍路过此处的孩子,都会爬这棵树。因为他长得太容易让人去爬了。长在墙根下,墙与树之间的距离正好容的下一个孩子。天时地利人和,谁路过会不想去爬一下呢?可是我实在是不擅长爬树、爬墙。总之,一切与运动、游戏有关的活动,我都不擅长————跑、跳、追、喊,甚至是玩玻璃球、打棒、打宝。。。对于所有的这些,我真是“老实”极了,除了四五年级时玩皮筋跳高,我跳的确实高。不过想来,那几年,我好像个子比较高,后来,身高再也没长得这么快过。再说到爬树,作为一个男孩子,自然想要在别人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强壮的一面,这是骨子里所具有的品性,就像所有雄性动物一样,不管是在何种同类面前,当然,不分公母,都要表现的自己强壮一些。看来,那时候我是个男孩子,这是无疑的。但鉴于我长处不在此,我只能趁没有人的时候,四下观望一下,然后偷偷地努力爬几下,但总是没有自己想象的厉害。要知道,那时候最厉害的孩子,可是能顺着数爬到墙上去呢!甚至还能扯下几枝树枝,作为炫耀的旗帜。这时候我只能一边假装不屑,自己也能做到,一边心里暗暗赞叹,同时要诅咒一下,这么狂,总有一天会掉下来,把裤子划破,甚至掉一只毛虫到裤子里。。。想到这些,心里也顿时豁然了不少。

这棵槐树个世界,东西可真不少。

树下的石头底下,有大量的潮虫,掀开石头,他们会迅速的逃跑,可用手指一碰,他们就卷成一个球,假装自己死了,仿佛连他们自己都相信了这个事实。但他们不知道,抓潮虫的乐趣也正在于此啊!看谁卷起来更大、壳更硬,这样强壮的才是合格的,就像任意一个雄性动物追求强壮一样,仿佛拥有强壮之物的人,自己也强壮。后来学问见长后知道,他们有个洋气的名字,叫“鼠妇”。可他们看上去并不像半点母老鼠的样子啊!科学家们真是奇怪。

夏天大雨过后,树根下必会长出一堆淡黄色的细长的蘑菇堆。他们看上去堂堂正正,没有故意花哨惹人怜惜,也不长相奇怪,不像是毒蘑菇,后来终于做来吃了,果然很是美味。最后得出结论,这种蘑菇用来做鸡蛋汤再也没味不过了。可惜,现在再也见不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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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末夏初的槐花,也是很让人心动的。大人们用长竹竿绑上镰刀割一堆树枝下来喂羊,羊是特别喜欢吃的,至少我是这么感觉。因为,槐花吃起来这么香甜(大家都吃过,还有另外一种一样好吃的、树上结的、又没人管你吃多少的————榆钱),羊们又有什么理由不觉得他们好吃呢?大人们说,老社会大家都用槐花做窝头,真是苦。我没吃过,可我想,这么香甜,做出来吃,怎么能叫苦呢?

可爱之人必有可恨之处。这棵槐树也是的。在他长的最繁盛、荫凉最多的时候,也是毛虫最多的时候。每个夏天,这种让人想一想都觉得皮肉刺痛的怪兽,真是一件让人不愉快的邂逅。一旦被这种怪物缠身,用酱油泡、用醋洗、用蒜抹、滴风油精、涂清凉油。。。种种急救措施,都是让人无法摆脱这种噩梦的。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,慢慢释怀。真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痛。

后来上学离开家之后,每次回家,总感觉这棵槐树变得陌生起来。原来,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,那么粗,原来,他与墙之间的距离并不足以容下我的身体,原来,他的枝叶并没有那么茂盛,越来越不足以遮出一个让我满意的树荫。他再也不能给我带来孩童时代的快乐。街上的老人们一个个相继死去,这棵槐树还是在那,直到有一天墙的主人家需要拆墙翻盖房子。终于在那次回家之后再也没有见到这棵槐树。从此,我的记忆里,仿佛也不再拥有他,一切都显得那么顺其自然。

那年,又有人死去。

真庆幸,在多年以后的这个夜晚我还会想起他,就像想起多年以前妈妈那年轻的脸庞。多年以后,一切都会改变,一些,总会逝去。可我想,总还会有人记得儿时那棵让人充满丰富欢乐的老槐树吧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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