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好久没见她了,大学毕业后就没有。她几次路过我的城市,几次约我,都没有见。不算熟悉的关系让寒暄都变得容易冷场,我不喜欢这样的煎熬,便几次推脱。
前段时间同学们在群里聊天,她说起去了上海,我顺口接了一句过段时间我也会去。于是她便盛情邀请,这一次,不便再推脱。
去见她之前,我想过很多次她现在是什么样子。大学的时候,她不幸患上了重病,住了很久的医院,还好没有耽误学业,和我们一起毕业了。我心里有点忐忑,不知道她现在怎样。出了地铁站,接到她的电话,听到那熟悉的又有点陌生的声音还是一样的充满活力,才略微放心。我不是很会安慰人,若现在的她过得不好,那我不知该怎么办。
其实在大学的时候,我们之间有过一点龃龉。在那个还不成熟的年纪里,因为学生干部换届的事情而产生了一些不愉快。选举时她以一票胜我,取代了我之前的职位。当时心里有点疙瘩。她干了一段时间,因为不熟悉工作而被批评,被同学抱怨干得不如我好。那时我的心里竟有点沾沾自喜。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抽了我的虚荣心一巴掌。那天下课后,她走上讲台,真诚地道歉,我至今仍记得她讲的那句话,“虽然我暂时做的不如XX好,但是我会努力的,我有我做事的风格。”那一瞬间,我才明白,是我比不上这个姑娘,她的真诚和坦然让我的骄傲和虚荣显得更为难看。从那以后,我见她时总觉得有点虚心,本来就没有多少交集,之后的交往就更少了。
她还记得这件事么?我有点不敢确定。直到见到她那一如既往的灿烂的笑脸,我才知道,我又一次输了。这姑娘,还是那么的坦然和自信!从远远的地方我就开始打量:她变瘦了,更好看了。看起来也很健康。我这才松了一口气。我们聊了很多:她的工作、大学同学、毕业后的生活、以后的计划,惟独没有去聊她的病情。我几次想问,最后都没有问出口。看到她现在的生活状态,我想已经不需要去问了。
吃完午饭,我们便告别了。多年来,这姑娘一直是我心里的一座没有越过去的山。她仿佛一面镜子,在那一刻照出了我人性里的卑微和丑陋,虽然不为人知——我想她也不知道,但却长久的让我难安。直到这一次相见,我终于开始释然。在回去的路上,我不断地想起她,那个竞选时有点紧张的她、那个站在讲台上诚恳的她、那个躺在医院里微笑着的她,往事像公车外的风景,不断地远去,最后现在那个灿烂地笑着的她越来越清晰。我也忍不住笑起来,姑娘,你好棒!
记得有一次,坐公车时,和好友遇到了一个抢座的大妈。当时好友说了一句,“一想到自己多年后有可能会变成这样的大妈就觉得好可怕。”我细想想这句话,觉得有点好笑。姑娘,你总有一天会变成大妈。看过一篇文章,安妮宝贝改名为庆山,发表了新书。那文章作者写了这样一句话:“大多数曾经很作的精灵古怪的文艺女青年,最终都会回归到为衣食禄米奔忙的现实女人。”我喜欢这句话。
昨天参加一个学校的班主任会议,会议结束后,一女教师抱着一个孩子哭着进来了。一边哭一边诉苦。其他人都默默地离开了会议室,校长也敷衍几句就走了,只剩下我和她留在会议室等一个压根就不会有的“公平结果”。她就那么坐在那里哭,我走过去帮她抱起小孩,看着这个哭红了双眼的老师,心里有点酸楚。她曾经也定是个骄傲的姑娘,长得如此好看,在未成家之前肯定也有着自己的理想和抱负,而此刻,却因为连最基本的需求都得到不满足而要抱着孩子来这里哭诉。小宝宝在我怀里撒娇,我低头看着他,他冲我笑了笑。我不由得也笑了:小宝宝,你可知道,为了你,你的妈妈从一个骄傲的姑娘变成了一个无助的妇女;你可知道,为了你,你的妈妈放下矜持,尽一切力量去争取。她是如此的爱你。
没有姑娘可以一辈子年轻,没有姑娘可以一辈子骄傲。
我们爱把姑娘比作花,年轻的姑娘是桃花,“逃之夭夭,灼灼其华”。花开了终究要谢,长长的青春终会成一个家。这几年不断地收到各个同学们的喜讯,那些诗意的女子,那些才华横溢的姑娘,那些比汉子还能干的女汉子,最终都走向了茶米油盐酱醋茶。再怎么文艺的女青年都会回归到为生活奔忙的现实女人。而这,也没什么不好。
姑娘,从父母的家走到你的家,有长长的路要走。那些坎坷和委屈不会绅士、不会谦让。只愿你的笑容,能在眼泪后依约绽放;姑娘,姑娘,终有一天青春会弃你而去,纵使时光流转,美丽不再,只愿你,好好的。